夜
夜已深。
深如人心。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,像一把锈刀插在浓墨里。屏幕上的K线图忽红忽绿,像极了江湖的刀光剑影。
他盯着“2880”这个数字,指尖敲在桌上,一声,一声,比更漏还慢。
窗没关,三月的风卷进来,冷得刺骨。 风
风里有铁锈味。 四年前那个雨夜,他也闻过这种味道。
爆仓的短信亮起来时,雨正砸在窗上,仿佛有千万只手要把他拽进深渊。
手机屏碎在地上,裂痕爬得像蛛网。
“押上全部身家,不过du一口气。”他灌下半瓶二锅头,喉咙烧得发烫,“可这口气…真能续命?” 酒
酒是冷的,心却滚烫。 今天的豆粕又跌了。
账户里的数字像被抽了脊梁,软趴趴地缩在六百万。可昨日它还昂着头,冲他笑出八百万的獠牙。
“关税?”他嗤笑,仰头饮尽杯中残酒。
江湖传闻总是比刀还快,午间的消息,傍晚就化作盘面的血雨腥风。有人割肉逃命,有人磨刀霍霍。
他握鼠标的手忽然发紧——夜盘若高开三十点,账户就能翻出七百五十万的浪花。 刀
可浪底下藏着鲨鱼。 他见过鲨鱼的牙。
去年腊月,隔壁老王满仓多单,笑得像只斗赢的公鸡。三天后寒潮突至,巴西货轮破开冰面,老王账户里的八百万,眨眼就成了冰渣。
“再跌两百点...”他盯着持仓单,喉结动了动。
六百四十手的仓位,此刻像六百四十把刀悬在梁上。涨,便是黄金万两;跌,便是乱刀分尸。 du局
“你怕了?”
暗处有人笑。 他猛地回头,却只看见窗帘在风里翻飞。
不,说话的是四年前的自己。那个穿着破西装,在交易所门口啃冷包子的青年,眼睛里还烧着野火。
屏幕忽地一跳,夜盘开了。
豆粕在2885点晃了晃,像踮着脚尖的舞姬。他摸向满仓键的手指,突然被记忆烫到——四年前雷军宣布造车时,镁光灯下的誓言,多像此刻盘面的浮光掠影? 局中局
数字开始跳舞。 2888...2895...2901!账户里的红字欢腾跳跃,像妓院门口招摇的灯笼。
他的瞳孔缩成针尖。
只要再涨九十九点,就能摸到千万的门槛。可K线突然抽搐,2901变成2893,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,把灯笼一盏盏掐灭。
冷汗顺着脊梁滑下,比刀锋更凉。 月
后半夜,月出来了。 惨白的月照在持仓单上,照见六百四十这个数字,像照见六百四十座坟。
风卷起桌上的计算纸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:“4000点=2000万”。纸飘到窗边,被月光烧出一个洞。
他忽然笑起来,笑声惊飞了窗外栖鸦。
江湖上最锋利的刀,永远不是握在手里的,而是悬在心头的那一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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